旅遊採訪|浮在海上的一朵珊瑚


想起生活不應只有工作,得以從麻木中解脫,用另一種視角審視人生就是旅行的意義。



・旅遊採訪
・天下雜誌

抵達小琉球的時間是清明連假剛過的四月平日,避開傳說中人滿為患的旺季,街上顯得緩慢平靜,有種中南部鄉下的清閒之感,因往來台灣的居民與遊客眾多,這裡的船運方便的像台北市的公車般,十五分鐘一班總航程不超過三十分鐘,來不及暈船就到了,交通的便利與小島豐富的景色,讓小琉球近年成為最受旅人青睞的離島,這個狀態對土地資源不算肥沃的小琉球而言是轉機也是危機,在觀光風光起飛之時,小琉球卻因為無法消化的垃圾以「垃圾之島」標題登上媒體版面,那年是所有島上旅遊從業人員的痛,環境給予了優渥的觀光資源,卻也成為拼經濟下的犧牲者,「我們一直都在努力找到與環境平衡共存的方法。」琉夏萊旅店的年輕老闆許博翰說。

不到三十歲的許博翰放下到成為設計師的夢想,回到小琉球接下家族事業,回到家鄉後,他第一個看到的是無法忽視的環境破壞問題,過去的小琉球以漁業為主要產業,在這個沒有農業、工業、服務業的島上,漁業是上個世代為了生存以生命拼博出來的一條路,各種不顧後果的漁法造成生態失衡,老人家口中不小心會被魚抬走的光景早已不復存在,只求溫飽的歷史過去了,未來應該打造什麼樣的小琉球給遊客?這個問題回到網路世代身上,作為一個觀光島嶼,除了悠閒浪漫外,居民們為海洋議題做的努力與豐富的人文歷史,更是讓旅客玩得開心並帶回正確觀念的關鍵。去年斥資打造設有海洋生物保護罩的娛樂船,許博翰相信唯有盡情親近、了解海洋,才能在旅客的心中長出在意,回到日常時依然做出友善海洋的選擇。踏上這艘船,浮潛、SUP、玻璃船、海上夕陽一次滿足,小琉球是台灣唯一的珊瑚礁島,海底地形多元,石槽、海溝與各種軟硬珊瑚目不暇給,只要下海一探就有很大的機會換得與海龜一游的珍貴體驗,旱鴨子也有玻璃船帶領,一窺海下的美好夢幻,雜念隨著海流轉換成純粹的呼吸是徜徉於海的迷人之處,SUP 則是一項能充分體驗無常的運動,好不容易練好的平衡,下道浪來又不一樣了,被翻下海認命的爬回板上就好,一次次練習,終會找到浪與身體的平衡點,生命的考驗不都是這樣被穿越?騎車環島總是不經意匆忙,搭船環島是個靜下來好好觀賞小琉球的選項,看著夕陽橘紅逐漸籠罩整個島與海面,環視聳立的奇岩、比鄰的廟宇,聽耆老級導覽老師說小琉球的故事,萬物皆被自然宇宙照料著的感動油然而生。玩水後的味覺與飢餓程度加倍,第一次到小琉球千萬不能錯過宴客菜魷魚小封,琉球人口中的海陸雙拼製作手續超乎想像的繁雜,漁民捕到肉質豐厚的北魷,放在甲板上任海風鹽漬成乾,回到岸上還原魷魚的口感是一項大工程,歷經二十四小時跑水燙三次、蒸滷兩小時才能恢復魷魚塊的鮮美嚼感,另起油鍋逼出黑豬肉油脂,再以醬油、蒜頭、米酒爆香,最後放入處理好的魷魚一起泡魯,許博翰將這道傳統料理改良為精緻套餐,命名為琉球丼,即使獨身前來也能輕鬆享用,黑豬肉的油氣甜潤搭配鹹香魷魚,越嚼越能嚐出滷汁中海陸融合的奢侈鮮美,配菜是誘人的半熟荷包蛋與吸飽豬油的筍絲,樣樣都是白飯殺手,不需太多努力就能見底。隔天起早去市場品嚐小琉球人從小吃到大的粉腸攤、蔥油條、粉圓冰,攤攤都是二十年老店,真材實料的手工料理,從觀光尚未興盛時期流傳至今,好滋味無庸置疑,完食菜市場老攤,這趟旅行的味覺體驗才算真正完整。

更內行的玩家不能錯過小琉球的信仰文化,三年一科的迎王與觀音誕辰是所有島民都自願放下工作參與的大事,聽琉球人談論千歲與觀音的種種神蹟和在地情感,更像聊起某位敬重而親切的長輩,從婚喪嫁娶到心事病痛都是祂們受理的範圍,然而稱小琉球為眷顧之島不無根據,2015年起,由地方業者主動發起的減塑活動興起,海洋貨幣淨灘、裸晒市集、海洋書店講座等,幾乎每個月都有相關的活動能參與,島上也能輕易找到不提供一次性用品的旅宿與用餐資訊,讓小琉球從垃圾島成為示範減塑島,尊重環境的旅遊方式已成主流。談起許博翰最私房的休閒,就是收工後買瓶啤酒到堤防上的放空時光「看流星的最佳角度是躺下來。」他說,人到小島最重要的不是走了幾個景點、買了多少名產、吃了幾間名店,而是藉由與平常不同的環境慢下來,了解地方正在發生的事,專程到海裡看海龜,意識到地球不只是人類的家;望海發呆享受不需在意產值的時間,想起生活不應只有工作,得以從麻木中解脫,用另一種視角審視人生就是旅行的意義。